童．星夢
童．星夢〔一〕
『今天晚上，我們到學校後山看星好嗎？』
村裡學校的下課鐘聲響過後，女孩問了男孩這樣的一個問題。
「嗯！」
『記得老師說過，星星掛在天空很高很高的地方，我們到山上，定能摘下一點點回來的！』
「嗯？」
彷彿完美的想法，彷彿天真的想法，在男孩和女孩的腦海裡浮現，那年，他們十二歲。
在同一年出生的他們，自小就是鄰居，整天在村裡四處跑，四處玩。
星，他們也一同看過，就在他們家前的空地，卻從沒有到山上看過。
『星星很美喔.. 』
「只是.. 」男孩問。「會不會危險？媽總叫我不要到山上處.. 」
『怕什麼？我們也不小了吧！不告訴家人就是了.. 』
「嗯.. 是吧！」
『那.. 今天晚上見你嚕！』
童．星夢〔二〕
就在那個晚上，男孩吃過了晚飯，說了一聲「我到外面玩啦！」，然後衝出了家門。
『怎麼你那麼晚才出來啦？』
「我才剛吃完晚飯嘛.. 」
邊說，他們邊沿著往學校的路走，穿過一條小徑，再繞過學校的後園，來到旁邊通往山上小路的入口。
鄉村的小路沒有燈，路上黑漆漆的，女孩拿出一個小小的手電筒，發出著微微的光線。
『上去吧！』
「嗯.. 」
沿途一直上去，除了偶爾有數間建在路旁的小木屋會透出一點光外，就完全倚賴那手電筒，眼前看到的確實不多。
『哇！！』在傳來木屋裡狗的叫聲後，女孩驚叫了一聲。
手電筒掉了在地上，照亮了地上的沙石。
「你好像什麼都不怕，卻怕那屋裡面的狗？」
『那叫聲好恐怖嘛！』
男孩拾起了手電筒，也牽著了女孩的右手。
「繼續走吧！」
他們沒有放開連繫著的手心，一直走到那建在山腰的涼亭。
沒有樹木的阻擋，星光和月亮照耀著那涼亭，也讓他們可以在那兒看到整個村子。
『好美喔！！』
「對呀.. 」
眼前看到滿天的星宿，比在家門前看到的星空曠闊多了，星，看起來也好像更亮。
『白色的橘色的.. 怎樣沒有紫色的啦？人家喜歡耶.. 』
「紫色有著高貴的意思，所以就躲起來吧.. 」
『而且.. 它們好像還是在很高的地方耶.. 』女孩提起空出的一隻手，指著天空說道。
『繼續到山頂去好嗎？』
男孩鬆開了女孩的手，看了看腕上的手錶。
「好呀.. 只是，很晚了.. 改天吧.. 」
『今天不可以嗎.. ？』
「家裡會罵我的啦.. 」
『小膽鬼！哼！』
女孩轉身，獨自向下山的方向走過去。
『還是走吧.. 』女孩說。『只是.. 』
『你可以牽著我嗎？』
童．星夢〔三〕
「那天晚上怎麼忽然要我牽著你啦.. 」
數天後的傍晚，家門前大樹下的男孩這樣的問坐在身旁的女孩。
『哼！你管我.. 你就是牽了！』
「嗚哇！告訴我！我要生氣啦！」
『因為.. 那是因為.. 冬天了.. 山上很冷.. 』
「騙人！那時候你的手還不冷耶！說真喔！」
『那是因為.. 人家怕狗嘛.. 』
「傻瓜！」男孩輕力的往女孩的頭上拍了一下。
也許真正的答案不是這個，只是那時，大家都認為，問答環節完結了。
答案？誰會理會那個答案？
『走吧！』
「走？」
『去看星啦！』
「現在？」
『不然是什麼時候？現在去的話我們可以去高一點的地方看喔！』
「那.. 晚飯呢？」
『不管啦！手電筒我都帶出來了。』
女孩拉住了男孩的手，就往後山的方向跑了。
繞過了學校，走過那養狗的木屋，走過了上次停留過的涼亭。
男孩被小石絆倒，弄得身上有點泥濘，還好那天是冬至，衣服穿得比較厚，才沒有受傷。
天色開始變暗，星星也開始走出來..
他們一直的牽著，來到了一片讓人休息的草坪。
比起那涼亭，這次的地方更要高，頭頂上的天空，也更闊。
『抱著我，好嗎？』
「怎麼.. 」
『冷嘛.. 』
沒有人會介意那身上的一點骯髒。在星空下，擁住，比一個人看星要來得溫暖。
「星星在閃耶.. 好美.. 」
『有人說.. 星星在閃是它們在眨眼，我卻覺得.. 它們在說話！』
「是嗎？我聽不到耶.. 」
『閉上眼！不要說話，就可以聽到了！你試一下.. 』
男孩照女孩的說話去做，卻只聽見..
被吻著的聲音..
童．星夢〔四〕
吻，可以是疼愛，可以是憐憫。
一個月的時間，在彷彿甜蜜的感覺中過去。
就像一切都回到未發生之前，心中卻總帶著發生過的痕跡。
雲霧好像多了，就是快要到春天的天氣。
自那次之後，他們沒有再看星，也許因為天氣，也許是別的原因。
沒有正式的在一起，他們或許算是曖昧的關係。
緊接著那場連下數天的雨，是數天的晴天。
「到山頂好嗎？」
『你約我喔？』
「嗯.. 是的.. 」
『好呀！天氣蠻不錯的.. 』
然後，是下課的鐘聲。
起程的時間比上一次再早了一點，他們相約在那大樹下。
男孩拉起了女孩的手，來到了他們早已熟悉的山路。
那屋內的狗依舊的在叫著，但女孩卻沒有一點害怕。
也許，星星很快就會出現眼前？
路變成漆黑，微風吹著路旁的野草。
眼前是更高更廣闊的風景，也是後山的頂端。
男孩抬頭，望著掛在天上的星兒。
「我們的距離還很遠.. 是嗎？」
童．星夢〔五〕
『對喔.. 都太高了！拿不到.. 不高興耶！』女孩纏著男孩的臂膀說。
「我是說.. 我們.. 」
『怎麼.. ？』
「明天我要搬家到城鎮去了.. 」男孩鬆開了女孩的手。
『怎麼？？？』
「我要搬家了.. 」
『不要.. 』
「對不起不能替你把星星摘下來了.. 」
『不要！！！！』
「對不起.. 你怎麼.. 」
『你以為我到這兒真的只是為了把星星拿下來嗎？』
「這個.. 」
『你是當我白痴嗎？』
「這.. 」
『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的耶？』
「知道吧.. 」
『你這個月來對我的冷淡就是為了這個嗎？』
「這個嘛.. 」
『你好討厭！』
「喂.. 」
女孩轉身就跑，男孩卻沒來得及把女孩拉住。
一個人，在星空下，被微風吹著..
「星呀.. 可以告訴我，我現在該怎樣做嗎？」
星在說話，但男孩聽不到..
童．星夢〔六〕
『我不是要誰替我拿星星，我只是想你陪我看星星.. 』
男孩彷彿聽到女孩臨別前的最後一句話，裡頭卻沒有藏著『再見』兩個字。
只是這句話裡面，隱藏著淚。
第二天的早上，課室裡少了一個人，女孩家旁邊多了一間空屋。
女孩不能習慣，沒有男孩的日子。
不能接受，如此短暫的初戀。
不能接受，這樣的分手理由。
卻因此，開始討厭男孩。
男孩不能習慣，沒有女孩的日子。
也就是，失去了，才法現自己不能適應。
而且，男孩到那天才發現，
或者是討厭，那城鎮裡的天空，
因為，城鎮的天空太狹窄，
最重要的是，星兒都躲在那些大廈五光十色的光線背後，
男孩不能陪著女孩，在同一時間，看著一樣的星空。
然後，開始討厭自己。
童．星夢〔七〕
男孩一直有保存著女孩的電話號碼，卻沒有打出那通電話的勇氣。
一切都只靠聽聞，從朋友的朋友口中得知有關女孩的消息。
聞說，女孩傷心了很久。
聞說，女孩往後交了好幾個男友。
數年後，聞說女孩也搬了到城鎮裡去。
那年，他們十八歲。
就在女孩十八歲生日的那天，男孩托了那位朋友給女孩一張生日卡。
紫色星形的卡片，沒有署名，就只寫著一句話。
「後天晚上一起看星好嗎？」
這個約定就像是拋到大海裡的一個玻璃瓶，對方會答應的機會太少了吧..
女孩現在有男朋友嗎？
就算沒有，還在討厭男孩嗎？
大概這些都打聽不到吧..
卡片，一直沒有收到回應..
「紫色有著高貴的意思，所以就躲起來吧.. 」
童．星夢〔八〕
女孩生日後第二天晚上，男孩回到村子裡。
村子變了很多，年輕的人少了，老人家多了。
很多舊房子都拆掉，變成了新穎一點的建築。
也就是，男孩跟女孩的老家都沒有了。
學校還在，只是添了點歲月的痕跡。
天暗了，男孩踏上了那從前熟悉的道路。
後山變得矮了，或者，是男孩長高了。
路旁加裝了一點點電燈，也沒有損害天上的星星。
男孩走得比小時候快，早已回到，那分手的地方。
手裡捧著的，是個大大的玻璃瓶。
裡面，是男孩沒有膽量告訴女孩的心聲。
望著空無一人山頂，回想一切都變了..
男孩躺在草地上，只能嘆息。
星空下的孤獨，很是可怕。
然後，彷彿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..
然後，彷彿發現，那不止是一個人的聲音..
童．星夢〔九〕
『找到了紫色的星沒有呀？』
「喔！沒有.. 」
『太差了.. 欸！來！去咬這個壞男孩.. 』
然後是幾聲小狗的叫聲。
「你養狗啦？」
『不可以嗎？』女孩躺了在男孩的身邊。
「這個給你.. 生日禮物！」
男孩把瓶子交給女孩，裡面裝滿著紫色的幸運星。
「每當我想你的時候，我就會寫一點點在紙條上，摺成幸運星，放在這裡面。」
『你生活得太空閒了吧.. 』
女孩打開了瓶子，拿出了一顆，翻開..
『我們來挖個洞吧！』
「幹嗎？」
洞挖好了，女孩把瓶子放進去，埋好..
「幹嗎.. 那是你的禮物喔.. 」
『我要剛才的一顆就好了！』
「寫著什麼的？」
『不告訴你啦！你這壞人.. 』
「我又要生氣啦！」
『不要.. 』女孩說。『欸.. 我有點冷.. 』
「要我抱你？你不怕你的男朋友嗎？」
『我沒有男朋友.. 』
「沒有嗎？」
『曾經是有的，只是.. 』
女孩指著天邊的一顆星。『有看到那顆星嗎？』
「怎麼？」
『那是你.. 』
「那是.. 為什麼？」
『那是北極星.. 』
『其他的星無論多美多耀眼，都總會隨時間轉動，就只有它，永永遠遠的停在北方，指引著方向.. 所以呢.. 』
「你不是冷嗎？」
『嗯！』
紫色的星，高貴的再不會露面，解封了的一句「我喜歡你」，埋藏了在女孩的心中。
星空之下，還是兩個人在一起看星，比較溫暖..
〔童．星夢 － 完〕